秋天的风物自有一种松弛美，那是在夏之张扬、进取、蓬勃与奋争之后的松弛，一种褪去繁华后的自我放弛。秋天，适合看各种落叶，比如，无患子。于秋天日渐变黄的叶子有很多，但能在树上集结成风景的并没那么多，除却银杏，无患子算一种。所谓金秋的“金”，我以为指的就是无患子和银杏，其余都只是点缀。比如鹅掌楸，虽然从初秋开始颜色就转黄，可是，黄几片落几片，七零八落自然也就难成气候；再比如枫香，一到秋天，树叶或红或黄，也不纯粹，不像无患子和银杏，心无旁骛，一心奔着金黄而去。不过，银杏的黄和无患子的黄还是有所不同，银杏的黄略显厚重，有富贵相；无患子的黄则轻盈许多，似更亲民。霜降已过数日，杭城依然桂香隐隐，阳光如初秋般热烈。宿舍楼窗前，恰有一排无患子，叶片黄绿参半，枝头挂满果子，跟旁边的一排银杏平分了秋色。天蓝气爽，阳光下，金黄的，微黄的，纯绿的，各色叶子斑斑驳驳，美得动人心魄。无患子不像银杏那样主干单一、笔直挺立，却枝叶扩展，散得很开。略微下垂的树枝，亦让它们平添几分婀娜。因了无患子树枝的绵长柔和，不似银杏那般短促生硬，树底下，透过枝丫看到的天空亦更生动多姿。一场秋雨一场寒，今秋少雨，凉意不浓。在培训地偌大的院子里，居然有一棵无患子，满树绿叶，树顶还冒出一枝嫩芽。暖阳下，目光落定嫩枝，竟恍若置身春天。也就独此一棵。其余的无患子，叶片都是应季的黄绿参半。地上也已铺满落叶。细瞧才发现，它们大多是单片落地，却也有些叶片随同一个细枝结伴而落。伸出手指数了数，最多的一串有八片，其余则三五片不等，也许还有更多？我抬头仰望，想要亲眼看看叶片成串飘落的样子，只是于树底伫立良久，却始终没有等到。无患子落叶的方式很是独特。徐徐微风中，别的树比如香樟，都是枝头上下摇动，摇着摇着老叶就被摇了下来，唯有这无患子，一片或几片叶子于风中不停地左右摆动，摆着摆着，倏忽间从枝上飘于空中，刚刚那左右摆动的姿势也就成了道别时的挥手，耳边仿佛传来绵绵的吴侬软语：“再会（音约等于wei）啦，再会啦。”这样的告别亦是轻盈的，没有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。无患子落叶的同时，也落果子。掉落的果子夹杂在众多落叶当中，有的枯黄，有的已完全变黑，我挑拣了饱满的几颗，一律是透明的淡黄，应是刚落地不久。将它们摊于掌心，越瞧越觉得像是龙眼，但听说它的味极苦，我自然不敢尝试。第一次听到“无患子”这个名字，心弦即被拨动，觉得像是从宋词里袅娜而来的词牌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与好。无患子，古时称“桓”，又有噤娄、肥珠子、油珠子等别称，《本草纲目》里称为木患子。各地叫法不一，香港的旧式药材铺习惯称为木眼仔，四川称油患子，海南岛称苦患树，台湾又名黄目子，还有油罗树、洗手果、肥皂果树等。这当中的有些叫法，显然是因了无患子的果皮含有皂素，可以揉碎了当肥皂用，我未曾试过，只在小时用皂荚果洗过手。查阅资料，发现其中一种做法还算有趣，那就是将无患子的果子清洗干净，去掉果蒂，用剪刀剪掉连接果蒂处坚硬的部分，去籽，将果皮剪成小条，用纱布包起来，再烧上一锅热水，把纱布包放进热水里不断揉搓，直至将无患子揉搓得没有粘液，最后用瓶子装好这些汁水待用，可洗发、洗澡、洗碗、洗手……《本草纲目》中也有类似记载：“无患子洗发可去头风（头皮屑）明目，洗面可增白去斑。”度娘也说无患子有去咳平喘，治牙齿肿痛、虫积食滞、小儿胀气，祛斑美白，消毒灭菌等妙处。也有人取上十多颗无患子，将果皮碎成小片，用纱布包了，直接随衣物一道丢进洗衣机里。这样的做法虽是简单，可除了实用，也没多大意思。看着手中的果子，我倒想寻一清流小溪，再觅一个平整的埠头，剥了它们的果皮，努力搓出泡泡，然后用来洗那方刚刚获赠的夹在书页里的丝质小方巾，直到双手与丝巾满是无患子的清香。据说，无患子尤宜洗濯丝织品。打开手机，想要看看无患子其他季节的模样，忽见一张雪景图，无患子叶已落尽，枝上铺满白雪，黑黄的果子从白雪间俏皮地探出头来，似有若无，着实美极。原来下雪的冬日，无患子也可以美得这么干净这么惹眼。想来，树上无一片叶，单于树梢挂着一串串圆果子的情景我是见过的，只是不知它是无患子还是楝树果。忽然开始期盼，期盼冬天来一场及时雪，亲眼看一看叶片落光只剩果子的铺满了雪的无患子，却不知能否如愿，江南的雪似乎越来越难得。无患子还俗称鬼见愁，相传以无患树制成的木棒可驱魔杀鬼，因此名为“无患”。《佛说木槵子经》里有个说法，以一百零八颗木患子串成的珠串，有助“灭烦恼障、报障”，所以，各地寺庙常有栽培。亦有人将无患子的籽洗净晾干，打个小洞眼，将它们穿起来做成手链，即所谓的菩提子是也。是真是假，我没有考证，但《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》里确有“若用木患子为数珠者，诵掐一遍得福千倍”的说法。又听说道士用的驱魔剑也得用无患子木做成，如此，一旦亮剑，才能鬼见愁，人无患。忽忆起从前看到的一副对联来：“但愿世间人无病，何惜架上药生尘。”横批就是“人参（生）无患”。漫漫人生路，多是带着为人所知或不为人知的艰难行走于世，又岂得无患？不过，就像无患子有诸多叫法一样，“无患”亦可多解，没有灾祸，不要担心……世间珍贵不过平安二字，看好友近日笑颜背后眉尖轻蹙，忽然想为她挑拣一百零八颗无患果，做成珠子，日日诵经数遍。如此，无患子落叶时那一声声“再会啦，再会啦”就变成了温柔的“别怕，别怕……”

作者简介

虞彩虹

浙江金华磐安人，金华市作协会员，作品发表于《金华日报》《金华文学》等。

?往期精选

婺丨在磐安的慢时光丨虞彩虹

陕西食面记

虞彩虹

我家阿姨

虞彩虹

知味观?酒糟入馔三分红｜虞彩虹

婺｜草木春秋·九里香｜虞彩虹

念师恩?没说出口的“谢谢你”

虞彩虹

果子青涩黄瓜甜

虞彩虹

-END-

图

网络

版面编辑

青朴

??

点击查看

丨婺江文学新媒体征稿启事丨

丨平台投稿专用邮箱：jhwzjt

.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从事白癜风的临床研究
从事皮肤病白癜风治疗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jishit.com/whzyyjz/4466.html